第076章 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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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郗明
“你聽沒聽說！”
“今天老板穿得好像是那身最貴的西服, 是不是有誰來視察了？”
“不知道……財務那邊都沒消息。”
工位上的同事窸窸窣窣地說著話，看到坐在窗邊的郗明認真地看著手機，開口：“郗明, 你聽說了嗎？”
他剛開口，就被旁邊的女同事嫌棄地懟了下：“他個女兒奴，一天到晚就想著他家寶貝，哪裏關心這些事。”
郗明聽到旁邊對他的形容，無害地笑了笑, 一舉一動都像是設定好的程序一樣。
“嗯。”
他向來脾氣好，在公司裏沒少被人打趣，之前有不少明裏暗裏懟過他的人最後都或辭職或被辭退了, 還被說是傻人有傻福。
郗明就像缺根筋一樣, 從來沒在意過這些評價。
突然，他眼珠動了下。
像是感覺到什麽一樣, 直直地看向了天花板一角的監控攝像頭。
“……”
監控處。
謝樾聽著老板在耳畔滔滔不絕介紹著公司, 低垂的眼瞳驀然看到了青年仰頭的目光。
就像是隔著屏幕, 兩個人突然詭異地對上了視線。
下一剎，郗明就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好像只是湊齊掃了一眼監控而已。
在謝樾眼裏不對勁, 可在場多年相處的其他同事似乎完全註意不到郗明的違和感。
謝樾閉了閉眼，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昨日和融星惲調查將郗明作為懷疑對象，今天就是借口商業往來他的公司探訪。
這家電子芯片公司雖然算業界翹楚, 但還遠遠不配站到謝家天秤的另一端，謝樾作為謝家的繼承人親自前來, 對他們而言已經算是天降紫微星, 說出去都是白日做夢級別。
在好一會兒後，謝樾緩緩擡手, 旁邊人立刻噤聲。
他安靜地註視著老板，老板立刻甩手讓其他人出去。
謝樾這才淺笑著說：“我有件事想拜托您，我想和貴公司技術部的職員單獨聊一下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老板迅速回答，“您想……”
“就他吧。”謝樾側眸，指節狀似隨意地在屏幕上敲了敲，剛好放在了低頭工作的郗明身側，“麻煩您了。”
“好，那您去會議室稍微喝杯茶。”老板答應下來，打開門，“我馬上找他過來，您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就好了。”
“好的，多謝。”
老板打開監控室的門，讓人將謝樾請去同樓層空出的辦公室裏，讓人迅速給他上了茶水和點心。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棕黑色的桌子偌長，顯得坐在首位的謝樾看起來都格外纖細。
很快，郗明就被經理帶到了辦公室裏。
謝樾擡起眼，就看到眼前漂亮到不可思議的青年並不意外地看著他。
他伸了伸手，引導向身側的位置：“請坐。”
郗明緩步走過來坐下，坐下來之後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好奇地看著他。
謝樾坐在原地，靜靜地在心中長舒一口氣，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不好意思，今日因商業合作的事來拜訪貴公司，意外看到了您，所以借工作之便打擾您。”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您喝一杯茶嗎？”他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郗明面前。
郗明接過茶杯，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水卻沒有喝。
“上次與您見面，因為事忙，沒能有機會和您對話，沒想到今天竟時來運轉，能再見到您。”謝樾觀察著他，笑著開口。
“我在聖德的時候，就曾聽郗禾提起過您。”
這話一出，郗明的眼眸亮起，明顯被鉤住了註意力。
謝樾註意著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繼續：“我作為郗禾的朋友，很欣賞她的能力和品性，她在學校裏時，也同樣受老師和同學的關心……”
郗明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還點頭，就像一個十分愛護女兒的父親。
完全沒關心老板讓他來見謝樾時對於公司和業務的吩咐。
“想必郗禾在家裏也很受大家喜愛吧？”謝樾笑著問。
“沒有人會不喜歡她。”郗明點頭。
似乎對他而言，郗禾被愛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因為我的不稱職，聖德之前出現過霸淩事件。”謝樾垂眸，自責地開口，“我不知道郗禾有沒有和您提過，但我對此感到抱歉。”
“我知道！”郗明眼裏洋溢著自豪，“不過她憑借自己的能力解決了。”
謝樾壓下眼裏的審視。
他其實有些捉摸不透郗明的情緒，可是在他的眼裏面前的郗明看上去就是個喜愛女兒的單純父親，不太像演的。
“郗禾有像您這樣通情達理的父親，我也覺得是她的幸運。”他換了個說法，試探道。
令人沒想到的是。
“不。”郗明立刻反駁道，“能成為她的親人，是我的幸運。”
不過也正是這一句，讓謝樾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
他心中緩了緩神。
雖然確認兩人大概率有血緣關系，可謝樾到底見過太多父子之間針鋒相對的案例，並沒有太信任所謂血緣。
只要郗明是真的在意郗禾，那就什麽都好說。
“您對郗禾真的很好。”
“我看過您的簡歷。”謝樾位置微微前挪，好奇地看著郗明，笑著說，“以您的學歷和資歷，其實沒必要困在這個公司。”
“我可以理解您多年在職，對這所公司有一定感情，不過人往高處走，您如果願意，完全可以另謀高就。”
郗明意外地看著謝樾，像是沒想到他會說這疑似獵頭的話。
雖然他也不止一次遇到過。
“畢竟郗禾如今就讀於聖德，如果未來想要就讀符合她水準和要求的學校，可能會需要一定的資產積累。”謝樾如同只是心懷善意地說。
謝樾不懂為什麽郗明要一直守著這個小公司。
雖然身份不明，但作為一個大概率有特殊手段和能力的人，他為什麽甘於在這樣一個公司工作？
是出於郗明自身的意願，還是這所公司有什麽不同之處？
如果是後者，那這個不同之處，在謝樾跟著這裏的老板觀察了一圈後，還是沒有看出來。
“因為普通。”郗明認真地說。
謝樾一怔，眉頭微微蹙起：“普通？”
“我當然會給郗禾她想要的生活，條件都不是什麽問題。”郗明擺了擺手，解釋道，“你可能誤會了，我雖然月薪不算高，但並不缺錢。”
郗明疑惑地問：“你既然是郗禾的朋友，應該知道她的性格吧？”
謝樾當然記得。
在高旻月霸淩郗禾之前，她是一個相當低調且不喜歡引人註意的人，甚至有些逃避外人的視線。
可這究竟是因為郗禾真的想要“普通的生活”，還是因為詛咒導致她被動地想要變得“普通”，是兩個概念。
“所以，您是尊重郗禾的意願嗎？”謝樾清晰地問。
郗明“是”地肯定了他。
謝樾思索了下，重新開口：“我認為每個家庭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不過生活中難免會有一些外界導致的、不可避免的意外。”
他今天獨自一人來觀察郗明，就是不想在他了解事實真相之前打破事件表面的和睦。
謝樾無法確定郗明是否真的愛護郗禾，知不知道詛咒的存在，或者說他和詛咒是否有直接關系。
如果郗明具有危險性，他不能乍然暴露了郗禾。
不過就現在看來，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可以回答你。”郗明看著謝樾，像是意識到他拐彎抹角的說話習慣，大大方方地說。
謝樾喃喃道：“您怎麽…”他頓了頓“這麽坦誠？”
“因為你等會兒可能什麽都不會記得了，包括我們這段對話。”郗明毫不避諱，苦惱地說，“而且我其實不是很能理解你們的一些…話術？你要問什麽直接問吧。”
謝樾怔了下。
他是猜到郗明不是尋常人，但這還是郗明第一次正面承認……而且刪除記憶這種達到操控大腦的能力，是能輕而易舉做到的嗎？
謝樾脊背微微緊繃起來，表面不顯，篤定地說：“我可以和您保證這件事只會存在我的記憶裏。”
雖然他之後可能不記得了，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大腦被像是物件一樣輕易揉搓。
畢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意外。
郗明自認通情達理地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什麽前車之鑒，搖了搖頭，歉意地說：“可能不太行。”
“……好吧。”謝樾無聲地嘆了口氣。
但換而言之。
如果真的能做到刪除記憶，會不會郗禾身上的詛咒就不是問題？
謝樾意識到關鍵，很快緩和鎮定了過來：“我的記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知道些什麽。”
“您了解郗禾身上‘詛咒’嗎？”他開口直問。
“詛咒？”郗明遲疑了下，似乎比謝樾還迷茫，匪夷所思地反問，“她身上有詛咒嗎？”
好像他完全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謝樾見他有意了解，心中沈下，立刻用更明確的字眼開口：“郗禾說，她身上有一個奇怪的特質，會不自覺吸引外界生物的註意和喜愛，甚至會造成他人的瘋狂，她不喜歡這樣，所以稱之為詛咒。”
他不知道郗明是不是裝的，如果郗明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的就會變得更沒有線索。
郗明：“啊…這個啊。”
他恍然，很快意識到謝樾在說什麽。
謝樾擡起眼，專註地看著他：“您了解？”
峰回路轉。
只要有線索，就好過他和融星惲的調查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這個不是詛咒。”郗明搖了搖頭，簡單明晰地說，“你們誤會了。”
謝樾追問：“那對於郗禾身上詛咒的問題，您有辦法解決嗎？”
只要能解決問題，一切都不重要。
“解決？”
郗明楞了下，聽到謝樾這麽說，就像是電腦宕機了一樣停頓了很久，半晌才疑惑地問。
“可是她不是很喜歡嗎？”
謝樾皺眉：“她沒和您說過她因此感到焦慮和困擾嗎？”
“我記得，她以前明明很喜歡這類作品啊。”郗明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開始列舉，“被所有人所愛的平民女主角……”
他說得字字清晰，像是有什麽程序印在腦海裏一樣覆述了出來，甚至報出來了一堆……狗血言情小說（疑似）的作品名。
“不過她最近可能都在認真學習，就沒時間看這些書了。”郗明說著，還嘆了口氣。
像是覺得郗禾學習太辛苦太努力了。
謝樾：“……”
他閉了閉眼，在心中和郗禾道了聲歉，雖然不想因為這種意外知道她的私人愛好，但事出從急，他會守口如瓶的。
“那麽，您能解決這個問題嗎？”謝樾認真地問，“就是讓郗禾能像您一樣，不受這種體質的影響。”
“不能。”郗明的回答非常果斷。
郗明看著謝樾，糾結地說：“這是底層規則，除非你們全部都死掉，我重新把這個世界揉一揉，再把這條規則改掉。”
謝樾一怔，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從未有過的荒唐感壓在了他的肩上，實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以至於耳邊聽到的每個字都在挑戰他的世界觀。
如果不是他親自調查到的的非科學商戰，他可能會覺得眼前的人是個精神病患者在拿他開玩笑，可即便這也，毀滅世界也太過……荒謬了？
郗明並沒有太過註意謝樾的神態。
他羽白色的睫毛微垂，眼眸透著思索，伸出手，指尖閃出璨金的光輝，漆黑的漩渦緩緩形成，原本空空的手心浮現出一個灰藍色的球體。
不是魔術，更不是什麽幻覺。
他像是並不準備再多思考，想直接在郗禾知道這件事之前解決掉。
玻璃窗外的天空變成了灰黑色，無形的漩渦匯聚在上空，如有一雙無形的手開始撥弄一切，甚至開始出現如黑洞破碎般的奇異像素點。
謝樾只覺自己如蜉蝣般渺小，升起一股荒誕的恐懼感，
“您！要不要先問一下郗禾的想法？！”謝樾壓抑住身體本能的懼意，開口阻止他，聲音沙啞，“我覺得郗禾可能並不想要這樣來解決問題！”
郗明渾身一僵，手上的動作霎時停下，如被雨水打濕的鶴鳥般低落下來。
“對，小禾……”
窗外的天空烏雲依然沈重。
卻並沒有再出現剛剛恐怖的異像。
“我不知道她會因為這個事難受，我……”郗明肉眼可見的消沈起來，像是打蔫的苗，自責得甚至透出了幾分死志，“都是我的錯。”
謝樾緩和著語氣，不太敢輕易刺激眼前這個危險人物：“如果沒有辦法解決這個體質，那您有沒有辦法壓制呢？”
解決不了，那至少能控制一下吧？
“壓制……”
郗明眼神空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就像是一個寫的不太對的程序已經奇跡般順利地跑起來了，現在卻要他去改代碼，堪稱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得…想想。”
郗明沈默了片刻之後，倏地站起身來，拿起手機：“我請假回家一趟。”
謝樾實在沒想到郗明說一出是一出，也迅速跟著站了起來：“您是準備去找郗禾嗎？”
他脊背下意識有些發涼。
時至現在，謝樾倒不是擔心這對父女的感情，反而是因為他們感情太好，擔心其他人的安危問題。
郗禾暫不清楚事情全貌，謝樾實在不知道郗明會不會又一個理解錯誤，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您能暫時先不刪除我的記憶嗎？”謝樾緊急地問。
他不知道郗明會刪到什麽程度，如果只是刪一部分還好辦，他還能通過和融星惲的交流補足剩下的部分，但就怕一點餘地沒有。
但只要現在不刪，他就有概率將這段記憶全部保留下來。
“可以，我暫時不碰你的記憶。”郗明匆匆忙忙，似乎沒心思理會他，轉身說，“我現在得先和郗禾說清楚。”
謝樾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迅速消失在了眼前，心中仍然不安。
……他能寄希望於郗禾和她父親說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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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沒聽說！”
“今天老板穿得好像是那身最貴的西服, 是不是有誰來視察了？”
“不知道……財務那邊都沒消息。”
工位上的同事窸窸窣窣地說著話，看到坐在窗邊的郗明認真地看著手機，開口：“郗明, 你聽說了嗎？”
他剛開口，就被旁邊的女同事嫌棄地懟了下：“他個女兒奴，一天到晚就想著他家寶貝，哪裏關心這些事。”
郗明聽到旁邊對他的形容，無害地笑了笑, 一舉一動都像是設定好的程序一樣。
“嗯。”
他向來脾氣好，在公司裏沒少被人打趣，之前有不少明裏暗裏懟過他的人最後都或辭職或被辭退了, 還被說是傻人有傻福。
郗明就像缺根筋一樣, 從來沒在意過這些評價。
突然，他眼珠動了下。
像是感覺到什麽一樣, 直直地看向了天花板一角的監控攝像頭。
“……”
監控處。
謝樾聽著老板在耳畔滔滔不絕介紹著公司, 低垂的眼瞳驀然看到了青年仰頭的目光。
就像是隔著屏幕, 兩個人突然詭異地對上了視線。
下一剎，郗明就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好像只是湊齊掃了一眼監控而已。
在謝樾眼裏不對勁, 可在場多年相處的其他同事似乎完全註意不到郗明的違和感。
謝樾閉了閉眼，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昨日和融星惲調查將郗明作為懷疑對象，今天就是借口商業往來他的公司探訪。
這家電子芯片公司雖然算業界翹楚, 但還遠遠不配站到謝家天秤的另一端，謝樾作為謝家的繼承人親自前來, 對他們而言已經算是天降紫微星, 說出去都是白日做夢級別。
在好一會兒後，謝樾緩緩擡手, 旁邊人立刻噤聲。
他安靜地註視著老板，老板立刻甩手讓其他人出去。
謝樾這才淺笑著說：“我有件事想拜托您，我想和貴公司技術部的職員單獨聊一下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老板迅速回答，“您想……”
“就他吧。”謝樾側眸，指節狀似隨意地在屏幕上敲了敲，剛好放在了低頭工作的郗明身側，“麻煩您了。”
“好，那您去會議室稍微喝杯茶。”老板答應下來，打開門，“我馬上找他過來，您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就好了。”
“好的，多謝。”
老板打開監控室的門，讓人將謝樾請去同樓層空出的辦公室裏，讓人迅速給他上了茶水和點心。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棕黑色的桌子偌長，顯得坐在首位的謝樾看起來都格外纖細。
很快，郗明就被經理帶到了辦公室裏。
謝樾擡起眼，就看到眼前漂亮到不可思議的青年並不意外地看著他。
他伸了伸手，引導向身側的位置：“請坐。”
郗明緩步走過來坐下，坐下來之後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好奇地看著他。
謝樾坐在原地，靜靜地在心中長舒一口氣，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不好意思，今日因商業合作的事來拜訪貴公司，意外看到了您，所以借工作之便打擾您。”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您喝一杯茶嗎？”他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郗明面前。
郗明接過茶杯，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水卻沒有喝。
“上次與您見面，因為事忙，沒能有機會和您對話，沒想到今天竟時來運轉，能再見到您。”謝樾觀察著他，笑著開口。
“我在聖德的時候，就曾聽郗禾提起過您。”
這話一出，郗明的眼眸亮起，明顯被鉤住了註意力。
謝樾註意著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繼續：“我作為郗禾的朋友，很欣賞她的能力和品性，她在學校裏時，也同樣受老師和同學的關心……”
郗明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還點頭，就像一個十分愛護女兒的父親。
完全沒關心老板讓他來見謝樾時對於公司和業務的吩咐。
“想必郗禾在家裏也很受大家喜愛吧？”謝樾笑著問。
“沒有人會不喜歡她。”郗明點頭。
似乎對他而言，郗禾被愛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因為我的不稱職，聖德之前出現過霸淩事件。”謝樾垂眸，自責地開口，“我不知道郗禾有沒有和您提過，但我對此感到抱歉。”
“我知道！”郗明眼裏洋溢著自豪，“不過她憑借自己的能力解決了。”
謝樾壓下眼裏的審視。
他其實有些捉摸不透郗明的情緒，可是在他的眼裏面前的郗明看上去就是個喜愛女兒的單純父親，不太像演的。
“郗禾有像您這樣通情達理的父親，我也覺得是她的幸運。”他換了個說法，試探道。
令人沒想到的是。
“不。”郗明立刻反駁道，“能成為她的親人，是我的幸運。”
不過也正是這一句，讓謝樾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
他心中緩了緩神。
雖然確認兩人大概率有血緣關系，可謝樾到底見過太多父子之間針鋒相對的案例，並沒有太信任所謂血緣。
只要郗明是真的在意郗禾，那就什麽都好說。
“您對郗禾真的很好。”
“我看過您的簡歷。”謝樾位置微微前挪，好奇地看著郗明，笑著說，“以您的學歷和資歷，其實沒必要困在這個公司。”
“我可以理解您多年在職，對這所公司有一定感情，不過人往高處走，您如果願意，完全可以另謀高就。”
郗明意外地看著謝樾，像是沒想到他會說這疑似獵頭的話。
雖然他也不止一次遇到過。
“畢竟郗禾如今就讀於聖德，如果未來想要就讀符合她水準和要求的學校，可能會需要一定的資產積累。”謝樾如同只是心懷善意地說。
謝樾不懂為什麽郗明要一直守著這個小公司。
雖然身份不明，但作為一個大概率有特殊手段和能力的人，他為什麽甘於在這樣一個公司工作？
是出於郗明自身的意願，還是這所公司有什麽不同之處？
如果是後者，那這個不同之處，在謝樾跟著這裏的老板觀察了一圈後，還是沒有看出來。
“因為普通。”郗明認真地說。
謝樾一怔，眉頭微微蹙起：“普通？”
“我當然會給郗禾她想要的生活，條件都不是什麽問題。”郗明擺了擺手，解釋道，“你可能誤會了，我雖然月薪不算高，但並不缺錢。”
郗明疑惑地問：“你既然是郗禾的朋友，應該知道她的性格吧？”
謝樾當然記得。
在高旻月霸淩郗禾之前，她是一個相當低調且不喜歡引人註意的人，甚至有些逃避外人的視線。
可這究竟是因為郗禾真的想要“普通的生活”，還是因為詛咒導致她被動地想要變得“普通”，是兩個概念。
“所以，您是尊重郗禾的意願嗎？”謝樾清晰地問。
郗明“是”地肯定了他。
謝樾思索了下，重新開口：“我認為每個家庭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不過生活中難免會有一些外界導致的、不可避免的意外。”
他今天獨自一人來觀察郗明，就是不想在他了解事實真相之前打破事件表面的和睦。
謝樾無法確定郗明是否真的愛護郗禾，知不知道詛咒的存在，或者說他和詛咒是否有直接關系。
如果郗明具有危險性，他不能乍然暴露了郗禾。
不過就現在看來，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可以回答你。”郗明看著謝樾，像是意識到他拐彎抹角的說話習慣，大大方方地說。
謝樾喃喃道：“您怎麽…”他頓了頓“這麽坦誠？”
“因為你等會兒可能什麽都不會記得了，包括我們這段對話。”郗明毫不避諱，苦惱地說，“而且我其實不是很能理解你們的一些…話術？你要問什麽直接問吧。”
謝樾怔了下。
他是猜到郗明不是尋常人，但這還是郗明第一次正面承認……而且刪除記憶這種達到操控大腦的能力，是能輕而易舉做到的嗎？
謝樾脊背微微緊繃起來，表面不顯，篤定地說：“我可以和您保證這件事只會存在我的記憶裏。”
雖然他之後可能不記得了，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大腦被像是物件一樣輕易揉搓。
畢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意外。
郗明自認通情達理地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什麽前車之鑒，搖了搖頭，歉意地說：“可能不太行。”
“……好吧。”謝樾無聲地嘆了口氣。
但換而言之。
如果真的能做到刪除記憶，會不會郗禾身上的詛咒就不是問題？
謝樾意識到關鍵，很快緩和鎮定了過來：“我的記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知道些什麽。”
“您了解郗禾身上‘詛咒’嗎？”他開口直問。
“詛咒？”郗明遲疑了下，似乎比謝樾還迷茫，匪夷所思地反問，“她身上有詛咒嗎？”
好像他完全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謝樾見他有意了解，心中沈下，立刻用更明確的字眼開口：“郗禾說，她身上有一個奇怪的特質，會不自覺吸引外界生物的註意和喜愛，甚至會造成他人的瘋狂，她不喜歡這樣，所以稱之為詛咒。”
他不知道郗明是不是裝的，如果郗明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的就會變得更沒有線索。
郗明：“啊…這個啊。”
他恍然，很快意識到謝樾在說什麽。
謝樾擡起眼，專註地看著他：“您了解？”
峰回路轉。
只要有線索，就好過他和融星惲的調查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這個不是詛咒。”郗明搖了搖頭，簡單明晰地說，“你們誤會了。”
謝樾追問：“那對於郗禾身上詛咒的問題，您有辦法解決嗎？”
只要能解決問題，一切都不重要。
“解決？”
郗明楞了下，聽到謝樾這麽說，就像是電腦宕機了一樣停頓了很久，半晌才疑惑地問。
“可是她不是很喜歡嗎？”
謝樾皺眉：“她沒和您說過她因此感到焦慮和困擾嗎？”
“我記得，她以前明明很喜歡這類作品啊。”郗明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開始列舉，“被所有人所愛的平民女主角……”
他說得字字清晰，像是有什麽程序印在腦海裏一樣覆述了出來，甚至報出來了一堆……狗血言情小說（疑似）的作品名。
“不過她最近可能都在認真學習，就沒時間看這些書了。”郗明說著，還嘆了口氣。
像是覺得郗禾學習太辛苦太努力了。
謝樾：“……”
他閉了閉眼，在心中和郗禾道了聲歉，雖然不想因為這種意外知道她的私人愛好，但事出從急，他會守口如瓶的。
“那麽，您能解決這個問題嗎？”謝樾認真地問，“就是讓郗禾能像您一樣，不受這種體質的影響。”
“不能。”郗明的回答非常果斷。
郗明看著謝樾，糾結地說：“這是底層規則，除非你們全部都死掉，我重新把這個世界揉一揉，再把這條規則改掉。”
謝樾一怔，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從未有過的荒唐感壓在了他的肩上，實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以至於耳邊聽到的每個字都在挑戰他的世界觀。
如果不是他親自調查到的的非科學商戰，他可能會覺得眼前的人是個精神病患者在拿他開玩笑，可即便這也，毀滅世界也太過……荒謬了？
郗明並沒有太過註意謝樾的神態。
他羽白色的睫毛微垂，眼眸透著思索，伸出手，指尖閃出璨金的光輝，漆黑的漩渦緩緩形成，原本空空的手心浮現出一個灰藍色的球體。
不是魔術，更不是什麽幻覺。
他像是並不準備再多思考，想直接在郗禾知道這件事之前解決掉。
玻璃窗外的天空變成了灰黑色，無形的漩渦匯聚在上空，如有一雙無形的手開始撥弄一切，甚至開始出現如黑洞破碎般的奇異像素點。
謝樾只覺自己如蜉蝣般渺小，升起一股荒誕的恐懼感，
“您！要不要先問一下郗禾的想法？！”謝樾壓抑住身體本能的懼意，開口阻止他，聲音沙啞，“我覺得郗禾可能並不想要這樣來解決問題！”
郗明渾身一僵，手上的動作霎時停下，如被雨水打濕的鶴鳥般低落下來。
“對，小禾……”
窗外的天空烏雲依然沈重。
卻並沒有再出現剛剛恐怖的異像。
“我不知道她會因為這個事難受，我……”郗明肉眼可見的消沈起來，像是打蔫的苗，自責得甚至透出了幾分死志，“都是我的錯。”
謝樾緩和著語氣，不太敢輕易刺激眼前這個危險人物：“如果沒有辦法解決這個體質，那您有沒有辦法壓制呢？”
解決不了，那至少能控制一下吧？
“壓制……”
郗明眼神空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就像是一個寫的不太對的程序已經奇跡般順利地跑起來了，現在卻要他去改代碼，堪稱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得…想想。”
郗明沈默了片刻之後，倏地站起身來，拿起手機：“我請假回家一趟。”
謝樾實在沒想到郗明說一出是一出，也迅速跟著站了起來：“您是準備去找郗禾嗎？”
他脊背下意識有些發涼。
時至現在，謝樾倒不是擔心這對父女的感情，反而是因為他們感情太好，擔心其他人的安危問題。
郗禾暫不清楚事情全貌，謝樾實在不知道郗明會不會又一個理解錯誤，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您能暫時先不刪除我的記憶嗎？”謝樾緊急地問。
他不知道郗明會刪到什麽程度，如果只是刪一部分還好辦，他還能通過和融星惲的交流補足剩下的部分，但就怕一點餘地沒有。
但只要現在不刪，他就有概率將這段記憶全部保留下來。
“可以，我暫時不碰你的記憶。”郗明匆匆忙忙，似乎沒心思理會他，轉身說，“我現在得先和郗禾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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